结果是,伯吉斯页岩标本被发现并非那么与众不同。怪诞虫(Hallucigenia)原来被上下颠倒地重建了。它那像高跷一样的腿实际上是背上的刺。皮托虫(Peytoia),那个看起来像菠萝片的奇怪生物,被发现并非一个独立的生物,而只是一种更大的动物奇虾(Anomalocaris)的一部分。许多伯吉斯标本现在已被归入现存的门——正是沃尔科特最初放置它们的地方。怪诞虫和其他一些生物被认为与有爪动物门(Onychophora)有关,那是一类像毛毛虫一样的动物。另一些则被重新归类为现代环节动物的祖先。事实上,福蒂说,“完全新颖的寒武纪设计相对较少。它们往往只是成熟设计的有趣阐述。”正如他在他的著作《生命》中所写:“没有一个比现在的藤壶更奇怪,也没有一个比蚁后更怪诞。”

所以伯吉斯页岩标本毕竟没有那么壮观。正如福蒂所写,这使得它们“并非不那么有趣或奇怪,只是更容易解释了”。它们怪异的身体构造只是一种年轻的 exuberance——可以说是进化上相当于爆炸头和舌钉。最终,形态稳定下来,进入了一个稳重而稳定的中年期。

但这仍然留下了一个持久的问题:所有这些动物是从哪里来的——它们是如何突然凭空出现的。

唉,事实证明,寒武纪大爆发可能并没有那么爆发性。现在认为,寒武纪动物可能一直都在那里,只是太小了看不见。再一次,是三叶虫提供了线索——特别是那些似乎令人费解的不同类型三叶虫在全球广泛分散的地点,几乎同时出现的情况。

从表面上看,大量完全成形但形态各异的生物突然出现似乎增强了寒武纪大爆发的奇迹性,但实际上它起了相反的作用。一个像三叶虫这样形态良好的生物孤立地突然出现是一回事——那确实是一个奇迹——但有许多这样的生物,都不同但显然相关,同时出现在远隔中国和纽约等地的化石记录中,这清楚地表明我们错过了它们历史的一大部分。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表明它们必定有一个祖先——某个在更早的过去开启了这个谱系的祖父级物种。

而我们之所以没有找到这些更早的物种,现在认为,是因为它们太小了,无法被保存下来。福蒂说:“一个完美运作、复杂的生物体不一定非得很大。今天的海洋里充满了微小的节肢动物,它们没有留下任何化石记录。”他引用了小小的桡足类动物为例,这种动物在现代海洋中数以万亿计,聚集成的群体足以使大片海洋变黑,然而我们对其祖先的全部了解仅来自于在一个古代鱼类化石体内发现的一个标本。

“寒武纪大爆发,如果可以用这个词的话,可能更多的是体型的增大,而非新身体类型的突然出现,”福蒂说。“而且这可能发生得相当迅速,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想它是一次爆发。”这个想法是,就像哺乳动物耐心地等待了一亿年,直到恐龙消失,然后似乎在整个星球上大量爆发出来一样,节肢动物和其他三胚层动物或许也在半微观的默默无闻中等待着,直到占主导地位的埃迪卡拉生物结束它们的时代。福蒂说:“我们知道哺乳动物在恐龙灭绝后体型急剧增大——当然,当我说相当突然时,我指的是地质意义上的。我们仍然在谈论数百万年。”

顺便说一句,雷金纳德·斯普里格最终确实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迟来的认可。早期主要属之一斯普里格蠕虫(Spriggina)以他的名字命名,还有几个物种也是如此,整个动物群被称为埃迪卡拉动物群,以他曾搜索过的山丘命名。然而,到这个时候,斯普里格的化石狩猎时代早已结束。离开地质学后,他创办了一家成功的石油公司,最终退休到他心爱的弗林德斯山脉的一个庄园,在那里他建立了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他于1994年去世,是一位富翁。

《万物简史》

第22章:挥别这一切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显然我们很难不这样做,生命是一件奇特的事情。它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但一旦开始,似乎又很不急于前进。

想想地衣。地衣几乎是地球上最顽强的可见生物,但也是最没有野心的生物之一。它们在阳光明媚的教堂墓地里也能快乐地生长,但它们尤其在其他生物无法生存的环境中茁壮成长——在多风的山顶和北极荒原,只要有岩石、雨水和寒冷,几乎没有竞争的地方。在南极洲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生长的地区,你可以找到大片的地衣——四百种——虔诚地附着在每一块被风吹打的岩石上。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不明白它们是如何做到的。因为地衣生长在裸露的岩石上,没有明显的营养来源,也不产生种子,许多人——受过教育的人——相信它们是正在变成植物过程中的石头。“无机的石头自发地变成了活的植物!”一位观察者,霍姆舒赫博士,在1819年欢呼道。

更仔细的观察表明,地衣比魔法更有趣。它们实际上是真菌和藻类的伙伴关系。真菌分泌酸性物质溶解岩石表面,释放出矿物质,藻类将其转化为足以维持两者生存的食物。这并非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安排,但它显然是一个成功的安排。世界上有超过两万种地衣。

像大多数在恶劣环境中茁壮成长的生物一样,地衣生长缓慢。一块地衣可能需要半个多世纪才能长到衬衫纽扣那么大。大卫·爱登堡写道,那些像餐盘大小的地衣“很可能有几百甚至几千年历史”。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不充实的存在。“它们只是存在着,”爱登堡补充道,“证明了一个动人的事实,即生命即使在其最简单的层面上,显然也只是为了自身而存在。”

很容易忽略这个想法,即生命仅仅是存在。作为人类,我们倾向于认为生命必须有一个意义。我们有计划、抱负和欲望。我们想不断利用我们被赋予的所有令人陶醉的存在。但对地衣来说,生命是什么?然而它存在、生存的冲动和我们的一样强烈——可以说甚至更强。如果我被告知我必须在树林里的岩石上当几十年的毛茸茸的生长物,我相信我会失去继续下去的意志。地衣不会。像几乎所有生物一样,它们会忍受任何艰辛,经受任何侮辱,只为了片刻额外的存在。简而言之,生命,只是想要存在。但是——这是一个有趣的点——在大多数情况下,它并不想变得多么了不起。

这也许有点奇怪,因为生命有足够的时间来培养野心。如果你把地球45亿年的历史压缩成一个正常的地球日,那么生命开始得很早,大约在凌晨4点,随着第一个简单的单细胞生物的出现,但在接下来的十六个小时里,它没有进一步发展。直到将近晚上8点半,这一天已经过去了六分之五,地球才向宇宙展示出除了不安分的微生物表皮之外的任何东西。然后,终于,第一批海洋植物出现了,二十分钟后是第一批水母和雷金纳德·斯普里格在澳大利亚首次看到的神秘的埃迪卡拉动物群。晚上9点04分,三叶虫游入场景,紧随其后的是伯吉斯页岩中形态优美的生物。晚上10点前不久,植物开始在陆地上出现。不久之后,在这一天还剩下不到两小时的时候,第一批陆地生物也随之而来。

多亏了大约十分钟的温暖天气,到晚上10点24分,地球被巨大的石炭纪森林覆盖,这些森林的残留物为我们提供了所有的煤炭,第一批有翼昆虫也显而易见。恐龙在晚上11点前不久蹒跚登场,并统治了大约四分之三小时。在午夜前二十一分钟,它们消失了,哺乳动物时代开始了。人类在午夜前一分十七秒出现。我们全部有记载的历史,在这个尺度上,不过是几秒钟,一个人的寿命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在整个这个大大加速的一天里,大陆板块以看起来简直是鲁莽的速度滑动和碰撞。山脉隆起又消融,海洋盆地出现又消失,冰盖推进又撤退。在整个过程中,大约每分钟三次,地球上的某个地方会有一个像曼森陨石或更大陨石撞击时产生的闪光。在这样一个饱受撞击和动荡的环境中,任何东西能够生存下来都是一个奇迹。事实上,没有多少东西能长期生存下来。

也许一个更有效的方式来理解我们作为这个45亿年历史画卷一部分的极端近期性,是将你的双臂伸展到最大程度,并想象这个宽度就是地球的整个历史。在这个尺度上,根据约翰·麦克菲在《盆地与山岭》中的说法,从一只手的指尖到另一只手的手腕的距离是前寒武纪。所有复杂生命都在一只手中,“用一把中等粒度的指甲锉轻轻一划,你就可以抹去人类历史。”